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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5章 【伍伍】接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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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瓢驟雨將黃沙迷茫的山體洗出幾分蒼翠來,月亮孤獨地懸在空中,輝光暗淡,連星辰都不見幾顆。

宋微紋與蘇不縛悄無聲息地下了樓,出乎意料的是樓下大堂竟然亮著一盞油燈!

本該縮在不知名角落裏打盹的夥計拿著剪刀挑著燈花,一縷青煙從搖晃的燈芯上冉冉升起,夥計瞧見了他們如同白日裏一樣沖他們露出白晃晃的兩排牙齒一笑:“二位爺要出門?”

蘇不縛沒有應話,食指頂住劍鞘,宋微紋反是自如地打了個招呼:“喲呵,小二哥。”

夥計將燈挑亮,抽下肩上抹布將長凳一掃,殷勤道:“爺坐一坐?”

“坐就不坐了,”宋微紋在客棧裏東張西望了一番,笑瞇瞇問道,“你這兒有沒有趁手兵器給小爺我使喚使喚?”

夥計楞了一下,似乎想象不到一個文文弱弱的書生公子哥能拿得動什麽兵器來,但客人的要求不能不滿足,他一拍腦袋說,“您稍等,小的給您找找去。”

他一鉆鉆去了廚房,不多時又鉆了出來,手裏多了個燒火棍,甚是不好意思道:“小門小戶也就竈王爺手裏的這根棍子能敲敲打打,您將就著用用?”

宋微紋臉色不大好看,他這人一向講面子愛風雅,讓他一翩翩濁世貴公子拿一燒火棍成何體統。然而臉色不佳歸臉色不佳,黑燈瞎火的也沒什麽佳人淑女瞅見他的卓越風姿,勉強自己再三他將燒火棍接了過去,左右擺甩兩下,行,還挺順手。

“記得留門啊。”

夥計忙不疊道:“一定一定。”

他將棍子一抗,大大咧咧地就往門外走:“蘇哥哥走啦!再不走天亮了,野味也都飛啦。”

跨出客棧門,蘇不縛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。搖曳的油燈旁小夥仍是呵著腰殷勤地目送著他們,見蘇不縛回過頭他還笑容滿面地沖他揮揮手。蘇不縛猛地甩回頭來,提著劍的手上皺起一道青筋和及不可見的寒栗。

“別瞧啦,蘇哥哥,”宋微紋扛著燒火棍面上帶著微笑,似是嘲笑又似僅僅是他慣常的笑容,“這個江湖裏牛鬼蛇神數不勝數,活人有活人的活路,死人有死人的活路。你別怕他,他只是個習慣在一個地方待久了的活死人而已。”

“我沒怕。”蘇不縛硬邦邦地回道。

宋微紋真樂了起來:“好好好,你不怕你不怕。蘇大俠天不怕地不怕,自然也不會怕柳二爺是不是?”

蘇不縛停下腳步看他:“你什麽意思?”

“你和柳二動手,勝算有幾分?”宋微紋也停下來。

蘇不縛認真想了想:“三分,”但是他馬上補充一句,“再過幾年,就有七八分了。”

“是啊,柳家以毒醫聞名於世,但很多人忘記了柳家的□□雖烈,但殺敵無數的歸根結底還是他們那雙精妙無雙的施毒之手。”宋微紋比劃了一下,“柳二的千毒萬織手已經修煉到了第四層瓶頸期,但對付你還是綽綽有餘的。”

蘇不縛斜了他一眼,冷冷道:“還有你。”

宋微紋連連擺首:“錯了錯了,我絕對會在他下毒前逃之夭夭。”

“……”蘇不縛真想趕在柳二之前先把這貨幹掉解恨!

宋微紋一看他嘴角笑容微微扭曲,連忙道:“開玩笑開玩笑,我怎麽會丟下蘇哥哥你先跑呢!”他將胸脯拍得震天響,“早先就說好了,有我一口水就有哥哥你一口飯吃!咱兩有難同當,有福同享……”

突然他閉上了嘴,看向四周:“到了。”

斷枝橫斜,山石混在泥漿裏淩亂地散落一地,顯而易見此地不久前發生了一場小規模的泥石流。

因為山體崩塌了一部分,露出了與黃沙地表截然相反的漆黑巖層。

巖層裏伸出一截黑色的陰影,宋微紋提起肩上的燒火棍走上前去輕輕一敲,細細的金石聲宛如水波般層層漾開。

蘇不縛以為那是塊金玉,未曾想到走近一看,竟是露出個一截棺材頭!

宋微紋連敲了兩下就住手了,他滿意地打量著那具棺材,看看天色:“時辰已到,開棺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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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從此,東國的國勢隨著國君的棺槨流入大海,西國取而代之。再之後的歷史,督主您也知道了啊!”

秦慢細細道:“不過,這也就是個傳說罷了。這麽多年過去了,沒聽說過誰見過不是嗎?”

雍闕看著畫中女子,女子一身纖長宮裝,並不能見到裙下是否為雙足。秦慢說的他並不信,但當做一個故事來聽聊做解乏也不失趣味,何況說故事的人是她。

秦慢本身就是一個謎,她口中的故事在雍闕聽來總是別有深意。

不管傳說是否為真,但可以確定,此畫中女子必然身份特殊,與前朝乃至現在的皇室有著千絲萬縷的關聯。

馬車內案幾香鼎茶具一應俱全,秦慢說了許多覺得渴了,便眼巴巴地看著小小案幾上的茶壺。

茶壺乃至周圍的四個杯子是有名的國手張大山先生親手所做,一個小小茶壺,一滴不少剛好能斟滿四個小盞。這樣一套茶具市面上非三百兩收不來,再者上面還題有張大山親筆所書,以示專門贈與國之砥柱雍廠臣的題字。

雍闕是不是國之砥柱秦慢不知道,但她知道一個太監把持朝局大勢甚至影響到皇帝的廢立,必然落不得什麽好名聲。

巴結奉承他的人很多,想他死的人更多。

秦慢托著腮,這也就是為什麽她會跟著他的緣故了。雍闕是一條河,她已經身不由己從這河裏淌過去一趟了,再想上岸就難了嘍。

雍闕給她端來茶時看到的就是一雙目不轉睛的眼睛,他問:“看什麽?”

被發覺的秦慢驚了了一下,咳了聲:“沒看啥……”

她想取雍闕手中的杯子,可是他卻不依不饒,拎著一抹說不明道不清的笑容:“說謊。”

他按住了杯子,連帶著按住了她的手,像只老謀深算,循循誘敵的獵手,不容置喙道:“你在看我。”

“……”秦慢第一次發覺一個男人的眼神竟然能同時兼有威脅、壓迫乃至於……引誘,逼得她罕見得慌亂起來。握著她的手指微涼,可是手心卻是滾燙,他靠近她,低聲輕笑:“看就看,不必遮遮掩掩,咱家這點氣量還是有的。”

距離被他壓得很近,近到秦慢心跳亂了幾跳,呼吸都困難。

雍闕卻在此時放開了手,順手將杯子推倒她嘴邊:“喝吧,不喝就沒的喝了。”

秦慢機械地將一杯茶飲盡,才放下,雍闕又斟了第二杯來,於是她又呆呆地將茶水牛飲完。

茶壺跑的是松山雲霧,她完全品不出雲,也品不出霧。

連著斟倒第四杯,茶壺裏的最後一滴水滴落,第四個杯子也剛剛滿了。馬車外響起一陣急促的馬蹄聲,聲如千鼓齊發,勢如萬雷奔騰。

秦慢耳尖,發覺來者不凡:“督主?”

雍闕自行將第四杯茶飲盡:“該來的總是要來,”他看著秦慢,“知道自己的身份嗎?”

秦慢啊了聲,對上雍闕的眼神,隨即明白過來:“哦……”

她其實有點委屈的,她還小呢,她還沒經歷過“月上柳梢頭,人約黃昏後”呢,怎麽就嫁人了呢!

十裏入京道,百年皇城已能遙遙窺視其中邊緣一角,齊整的官道上一行銀灰人馬急奔而來,一蟒服銀冠的中年男子打馬在前。到了約有十丈外堪堪勒住韁繩,領著部下魚貫下馬,又走近數丈,俯首拱手一禮:“西廠總校尉曹深奉命恭迎提督回京。”

“恭迎提督回京!”

數十人齊齊喊到,聲勢震天。

雍闕坐於馬車之中兀自巋然不動,秦慢透過窗縫看了兩眼,雍闕不動她也不動。一時車內車外,俱是寂靜無聲,每個人的呼吸聲都放至極輕。

曹深在入西廠前邊早知這位手握司禮監與錦衣衛的提督威名,車內人沒有發話連他在內自然沒一個人敢動,四月的天太陽出得老高,不多時曬得他額頭已細細一層汗水。

靜默地等了一會,算著時辰他不得不硬著頭皮道:“西廠總校尉曹深奉命恭迎提督回京。”

雍闕仍舊閑閑地擺弄著張大山所做的茶具,秦慢心腸軟看看外面又看看他,哼唧哼唧了兩聲。他被她哼唧地笑出了聲:“你啊。”

話是對秦慢說的,外邊的一幹人等亦是聽到了。曹深心裏一松一緊,卻是詫異,車裏坐的是何方神聖,得以雍闕用這種語氣與她說話?

聽到的不僅有曹深還有霍安,他離馬車最近,主動馭馬上前對著曹深他們皮笑肉不笑道:“容小的愚鈍,不知曹校尉奉的是誰的命來請我家督主?督主他老人家可是為了皇命在外奔波數月,城門還垮進去就這麽急吼吼地來請人了?”

雍闕拿捏姿態也罷,這麽一個魚米小蝦也敢和他蹬鼻子上臉,曹深雖知他受雍闕默許但心中難免湧起一股惡氣,礙於車中那位主積威已久只好又硬生生咽下,仍是對著馬車高聲道:“下官是奉陛下所命前來,陛下念督主風塵勞累,特意在延英殿中擺下洗塵宴為督主接風。”

秦慢一驚,見皇帝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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